专访 | 诺奖得主萨金特在北大汇丰开设经济学博士（数量经济方向）项目
编者按：2017年6月，201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托马斯·萨金特（Thomas J. Sargent）教授正式加盟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主持成立了“萨金特数量经济与金融研究所”（Sargent Institute of Quantitative Economics and Finance, 缩写SIQEF）并担任所长。2018年秋天，研究所正式启动了经济学博士（数量经济方向）项目。该项目专注于经济学研究工具的基础训练和应用，旨在通过扎实的训练，使博士生们掌握经济学的现代研究工具和方法。 近日，围绕招生目标、课程设计、培养模式等一系列问题，项目设计者托马斯·萨金特（Thomas J. Sargent）教授接受了史蛟教授的专访。
萨金特教授在北大汇丰的课堂上
史：我们博士项目培养的目标是什么？
史：我们都知道，这个项目与中国的其他博士项目有很大差异。有的同学将它称为“美国风格”的经济学博士项目。那么，这个项目与美国本土的其他项目有什么差异？
史：有一些同学会质疑这些基础训练是否有用，如何来解答他们的疑问？
史：为什么要让学生们先学习一系列的工具，而不是先去了解研究问题，然后根据研究需要来选择工具？
史：当我们说“课程连贯一致并且相互关联”时，它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这很重要？
史：您提到基础课提供了“基于工具”的训练，这种训练有什么含义？它又为什么是必要的呢？
史：在完成课程之后，博士学生对工具和知识的掌握有可能比教师更全面、更深入。这样的话，导师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指导学生进入不同的学术领域呢？学生掌握的技能和知识要如何帮助他们和教师以互利共赢的方式合作呢？
史：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观点。如果经验稀缺反而是一种优势的话，那么您认为学生在掌握工具之前对经济学观点有过多“早熟的接触”是否会为他们带来挑战呢？
史：另一个问题是，数学和统计专业的学生在来到博士项目之前可能具备了更多的科研技能。您认为本科阶段的经济学教育能否改善一下，来让学生具备更强的进行独创性研究的能力？
史：博士项目与数量经济硕士项目有同样的基础训练，那么数量经济硕士项目的目标学生是谁？这个项目又会为他们带来什么样的价值提升？
史：那么，关于我们经济学博士毕业生的工作问题，您认为他们最好的工作是在大学中做研究吗？
注：采访者史蛟为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助教授，萨金特数量经济与金融学研究所副所长。
编辑：木南
萨金特教授在北大汇丰的课堂上
史蛟（以下简称“史”）：您为什么在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建立博士项目?
托马斯·萨金特（以下简称“萨金特”）：因为我们认为经济学理论和计量经济学能够为理解经济关系和社会关系提供有效的方法，并能够通过创新的方法来提升人们的生活品质。
史：我们目标的学生是哪些？
萨金特：我们的目标学生是来自中国和其他国家渴望学习经济学并能将其在实际中广泛应用的学生。
史：我们博士项目培养的目标是什么？
萨金特：我们希望可以教给学生经济学中基本的工具和思想。刚开始接触时，经济学理论会显得非常学术，有时令人迷惑、极其复杂。但是，只要掌握合适的方法、从恰当的角度思考，它实际上是统一而简洁的。仅仅用少量的数学、统计和经济学理论，就可以统一看上去差异很大的经济学不同领域。我们希望通过将这些工具和知识用一种耐心的、扎实的方法教给学生，以此提高他们的学术能力并增强他们理解和创造经济学理论的信心。
史：我们都知道，这个项目与中国的其他博士项目有很大差异。有的同学将它称为“美国风格”的经济学博士项目。那么，这个项目与美国本土的其他项目有什么差异？
萨金特：我觉得我不应该耻于承认，这个项目从我所见过的世界上其他最优秀的博士项目中借鉴了许多。我们努力借鉴、综合和改进了其他国家的顶级博士项目，尤其是借鉴了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和奥地利一个现已不再继续的硕士项目。这些项目的特点在于通过少量核心素材，向学生们传授最关键的基础知识，使得学生对于以此为基础的大量其他知识有更加深刻的理解。
史：这个项目的设计意味着，直到博士项目后期，学生们才有机会去学习工具的具体应用。那么，在基础课结束之后，我们如何向学生们介绍经济学理论的应用呢？
萨金特：这其实很简单。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有很多年轻有为、学养扎实的青年教职人员。他们在经济学的很多子领域内有着广泛的应用研究。在获得了研究所需的基本工具以后，硕士和博士生们将有机会与这些青年教师们见面交流、上课。由于此时学生们已经掌握了研究技能，他们将能够很快参与到自己感兴趣的应用研究之中。
史：有一些同学会质疑这些基础训练是否有用，如何来解答他们的疑问？
萨金特：要务实。对于许多、许多经济学家而言，接受基本训练是获取成功的关键因素。在学术上不存在捷径。
史：为什么要让学生们先学习一系列的工具，而不是先去了解研究问题，然后根据研究需要来选择工具？
萨金特：好问题。一个实用主义的回答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先了解问题再学习工具似乎并不怎么奏效。之所以如此，大概是因为学习工具的用法会教你如何提出一个好问题。其次，在学习工具的同时，学生们将会见证一个又一个严谨的研究，而好的研究是有“传染性”的。
史：当我们说“课程连贯一致并且相互关联”时，它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这很重要？
萨金特：我们的目的是在教师之间进行协调，以一种系统的、扎实的方式传授经济学的工具和应用。我们希望教师们成为一个相互合作的团队，了解彼此的教学内容以及课程如何相互补充、层层递进。以有序的方式向学生呈现想法和工具非常重要，这将给予学生掌控感和熟悉感。
史：您提到基础课提供了“基于工具”的训练，这种训练有什么含义？它又为什么是必要的呢？
萨金特：伟大的法国数学家Henri Poincare曾经说过：“数学是给不同的东西赋予相同名字的艺术。”这句富有深意的名言也准确地表达了我们对于经济学的哲学思考，很多看上去非常不同的应用实际上有着相同的逻辑结构。学习基础的结构，即博弈论和总体均衡理论，为深刻理解经济学打开了思路。而我们作为老师的职责是告诉年轻人隐藏在表面多元化背后的一致性。
史：在完成课程之后，博士学生对工具和知识的掌握有可能比教师更全面、更深入。这样的话，导师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指导学生进入不同的学术领域呢？学生掌握的技能和知识要如何帮助他们和教师以互利共赢的方式合作呢？
萨金特：我的答案是谦虚。我一直将老师看作是有经验的学生。作为老师，我们应该和学生一起学习。在我漫长的生命中，有很多次我的学生比我更早学习了重要的新知识并来找我讨论，这激励（而不是强迫）了我不断学习新知识。事实上，认识到学生和老师拥有相同的立足点和目标追求是让人轻松而富有启发性的。同时，老师们具有更多的经验，这有时的确是一个优势，但并不总是：有时候经验少反而是一个优势，可以让你更加大胆自由地探索新方法而不必被过去的错误束缚住。
史：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观点。如果经验稀缺反而是一种优势的话，那么您认为学生在掌握工具之前对经济学观点有过多“早熟的接触”是否会为他们带来挑战呢？
萨金特：很棒的问题。有时有些方法会给学生带来误解。比如，本科生接受的宏观经济学教育会让他们对于世界各国的中央银行、财政部和对冲基金中宏观经济学家们实际在做的事产生错误的认识。实际上他们的工作不只是讲故事和移动曲线，而是包含了很多数学和统计知识，以及严谨的推理分析。然而，我还是认为本科生学习经济学是很有好处的，可以让学生对经济学产生浓厚的兴趣并想要进一步探索世界和经济学的理论分析。所以，平衡这两种想法，本科阶段了解经济学是有帮助的，但并不是必需的。拥有一种敢于质疑本科阶段所学知识的态度是很好的，并要乐于探索更深层次的解释和理解。
史：另一个问题是，数学和统计专业的学生在来到博士项目之前可能具备了更多的科研技能。您认为本科阶段的经济学教育能否改善一下，来让学生具备更强的进行独创性研究的能力？
萨金特：是的，我认为全世界的本科经济学教育都可以通过引入更多的数学、统计和严谨性来进行改善。但是，相比较于物理、化学和工程等领域，本科的经济学教育更加像一门“文学”学科（我向Paul Samuelson借鉴的这种描述），而没有达到在实际应用中和硕士学院中的严谨程度。我认同Paul Samuelson、Leonid Hurwicz和其他经济学家的看法，希望能在本科经济学教育中引入更多的严谨性。（我尝试过几门试验性的课程，并看到了非常好的结果。）
史：博士项目与数量经济硕士项目有同样的基础训练，那么数量经济硕士项目的目标学生是谁？这个项目又会为他们带来什么样的价值提升？
萨金特：我认为数量经济硕士项目需要为有志向的学生们提供一个机会，让他们能够掌握必要的知识和工具，并在智力上锻炼他们。我们的硕士项目将会为研究生们提供多种选择。今天，伴随着像腾讯、阿里巴巴这样令人激动的科技公司对于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的需求的爆炸性增长，业界有越来越多的工作和大学里一样的学术化。我的一些最聪明的学生已经离开了大学，加入了一些科技公司，因为这些公司甚至提供了比大学更好的纯研究的机会和设施。我认为，这种趋势将会一直延续下去，并将为有多样化扎实学术背景的硕士毕业生们提供令人激动的前景。当然，追求进一步的学术研究和博士学位的大门也会持续为他们敞开。
史：那么，关于我们经济学博士毕业生的工作问题，您认为他们最好的工作是在大学中做研究吗？
萨金特：当然，大学和各种研究机构提供许多有挑战的好职位。但对于非常出色的经济学博士毕业生们来说，如今也有很多其他非常好的工作机会，例如中央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以及各种其他政府和私人部门的机构。我知道一些优秀的经济学博士毕业生为阿里巴巴和亚马逊做研究工作。当然，对冲基金、商业银行与保险公司也是很好的选择。并且，这些公司和机构往往可以为研究提供非常棒的硬件和软件设施。
(Sample vs. population moments from Quant Econ)
注：采访者史蛟为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助教授，萨金特数量经济与金融学研究所副所长。
编辑：木南
